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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I盯上記者飯碗

2024-11-09 01:34:11 2

作者 | 王沁

編輯 | 苗正卿

頭圖 | 視覺中國

今天是記者節。不久前,媒體圈內調侃,AI也能寫特稿了。

我給一些通用智慧AI助手投餵了一些特稿平臺的樣章,讓AI仿寫,乍一看還挺有模有樣的:

但仔細看看就能知道,AI的仿寫,要麼像網文,要麼像PPT總結,其實沒法發表在特稿平臺的。

但這總給媒體人士敲響警鐘:在越來越套路化的新聞內容與標題模式之下,AI很容易學會人類的“套路”。

AI會取代記者嗎?這問題似乎已經陳詞濫調。

這問題太“新聞本位”“記者本位”了,可能只有把新聞當飯碗的人才會在意。三百六十行,熙熙攘攘,人人都在操心自己的行業,大多數人只是把新聞當作宣傳和引流工具。

現在的內容傳播生態,“記者”一詞顯得古早,“自媒體”一詞都顯得籠統,流量紅利的爭奪從抖音、快手來到了影片號、小紅書,從公域到私域。流量是一門生意,絕大多數的流量都是商業模式的一環。點贊、收藏、轉發、關注的資料,既是為了變現、為了現實營收,也是對人性揣摩的技藝。機構記者或多或少也是這生態play的一環,為了生存。在內容傳播的生態裡,當下記者們的聲量,遠遠比不過在抖音快手影片號B站小紅書、推特油管臉書ins上的超級個體IP們。

而且,真正的記者根本不care是否會被AI取代。真正跑過現場的記者知道,不會的。大語言模型強大到堪比大學生的大腦,但也只是缸中之腦,AI可以當一個很好的資料分析員、資料分析師,但沒法去到廟堂之高,沒法走過江湖之遠,沒法在金碧輝煌的會所與精英斡旋,沒法在街邊牆頭與草根們一起曬過蹲過。這樣的記者不會擔憂是否會被AI取代。取代記者的從來不是AI。

我的研究生畢業作品是去走訪老家山區的越南媳婦,在沒有公共交通的田間地頭,找摩托車師傅帶著我到陌生農戶家裡,去打聽不知姓名的越南媳婦。老師覺得還不夠,問我:“你能不能到越南媳婦家裡去住幾天?”但我仍然算不上真正的記者。畢業時,一位同學跟我說,比我們再小點的、在疫情中上網課的新聞系學生,可能都不知道怎麼動手操作一個社會報道了。

做內容行業的人都會覺得“AI取代記者”的問題太狹窄。會被AI取代的工種太多了:AI會取代插畫師嗎? 會取代廣告從業者嗎?會取代攝影師和導演嗎?

真正的問題是,AIGC會怎樣重塑整個內容傳播行業,並改變人們消費內容的習慣?

絕大多數使用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費很多AIGC了。AIGC越來越逼真了。

以下四張圖,哪張是真的?

答案是,全是AI生成的。

不過,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。如果AI能以假換真,也能用AI來打假。用真實資料和AI合成資料去訓練模型,讓模型能夠辨認真假,甚至能識別出人眼直覺識別不出的AI圖片,在外灘大會AI創新賽·全球Deepfake攻防挑戰賽的表演賽上,在一些難度一般的賽題上,偽造識別率幾乎都在80%以上。

於是,fact-checking成為了記者少數的技能壁壘之一。從InVID WeVerify到RevEye Reverse Image Search,有各種小工具可以檢測圖片的初始來源、是否為合成圖片。

技術上打假總是有辦法的,但問題是,使用者似乎變得不在乎真假了,而更在乎沉浸感與氛圍感。用AI復活去世的親人、去世的寵物,用AI讓老照片動起來,用AI讓時空相隔的兩人對話……即使我們知道這是假的,仍然追求沉迷、甚至一擲千金。我們變得不在乎生成的內容是否為真,而更在乎內容是否符合自己的願望和心意。即使傳播者的內容是假的,但受眾內心的慾望是真的。大多數時候,由於逝者無法為自己說話,親人獲取肖像權,那麼在獲得親屬許可的情況下,復活死去的親人的影象是無妨的。但問題是有許多利益生長的灰色空隙,AI一旦用於偽造,例如用AI讓某個白人名人說出中文,講講女性成長、男性疼痛的感情雞湯,便輕鬆給電商帶貨。這些野蠻生長的灰色地帶,還需立法規範。

從行業倫理上看,新聞業該如何使用AI,其實是萬變不離其宗的——如何保持客觀、真實、準確。AI再怎麼玩出花,只要偏離了事件和人物原意的,就不能在新聞裡用。路透社前總編輯、湯森路透中國區的前董事長David Schlesinger說,最重要的是不要在沒有獲得許可的情況下使用某人的影像,也不要脫離上下文語境去使用,他向虎嗅舉了個例子:如果現在某人獲取了他說話的影像,卻用AI給他配上土耳其語或者什麼別的語言,而不是原本的英語,那就是對事實的扭曲。曾經一家雜誌使用了一張他和妻子的照片,卻裁剪掉了他,只留下妻子的那部分,來表現孤獨,這完全改變了照片的原意。

從內容風格上看,AI擅長精緻融合,但不擅長真實粗糲。AI可以學習並融合各種風格,生成精緻的、高概念的內容。一位曾獲得國家地理攝影大賽全球總冠軍的風光攝影師說,越跟世界有現實連線的紀實攝影、新聞攝影,越難被AI替代。這對廣告導演、磨皮修圖軟體是壞訊息,對記者和紀錄片導演是好訊息。

但AI並不僅僅是媒體內容的競爭者,因為它不僅能生產內容,AI本身是一種新型媒介。在Midjourney上,你可以在提示詞中,使用超過200種風格詞彙,例如Voxel Art(畫素風格)、Chainmail Art(鎖鏈環環相扣的風格)、Soft Sculpture(軟雕塑)、Geode Art(晶洞風格)、Impasto(濃彩浮雕)等數不勝數的風格,調和配方,創造出各種風格概念的複合體,再用ControlNet這樣類似畫筆的工具,去調整細節。如果說繪畫是用物理顏料在畫布上畫畫,那麼AI是用概念來畫畫,把不同概念的視覺風格透過演算法融合在一起。提示詞prompting就是你畫畫的手。

在AIGC博主野菩薩看來,就像繪畫、電影、XR一樣,AI是一種新的媒介,但還沒有發展出適合AI本身媒介特性的表達方式。在他看來,用AI去拍電影是愚蠢的,就像在19世紀下半葉,攝影技術剛出現時,“畫意攝影”一派用攝影去模仿古典繪畫一樣愚蠢,是會被歷史淘汰的行為。最適合AI本身媒介特性的表達方式,是介於video和game之間。

“在未來,媒體會死,但是內容提供者不會死。”博主野菩薩認為,“以後沒有那麼多的(網路流量)入口,只有類似Siri或ChatGPT這樣的入口。你不需要到媒體裡面去獲取資訊,你只需要對ChatGPT說想知道什麼,ChatGPT就直接提供給你。但內容提供者不會死,關鍵是你寫的是否有風格,能否成為一種概念,甚至以後的人是否會用你的名字來定義一種風格。”

即使是以事實為基礎的新聞,在AI的大勢之下,我們也看到,越套路越沒有風格的新聞寫作/影片,越容易被替代。那些素顏睡衣出鏡的,在半夜天橋、街區路上邊走邊直播的,無非也是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,打造出風格。願你我都活出自己的真實,忠於真實,也創作出自己的風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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